—水母汐—

我们幸运极了 不确知 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米优】雾都鸢尾(03)

*前文走02*

【03】

剧院的后台走廊狭窄且不隔音。推杯换盏也好,调情也罢,哪怕是偶尔的放声大笑,都会透过这层薄薄的墙壁,清晰地传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繁华和纸醉金迷,一旦回响在冷冰冰的大理石之间,空余寂寥。

洁白的欧式大理石立柱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了浓黑的影子,优一郎蹲坐在墙角,被汗水浸湿的衬衣紧贴着后背的感觉并不好,但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些,只是脱力地把自己的全身放松下去,后背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下滑,留下潮湿痕迹的同时也令他薄痩的肩头微微颤抖了起来。

在身旁的地毯上卧着的,是尚未苏醒的君月,而在不远处的另一根立柱底下,红莲正背对着他把全身埋没进阴影里,他似乎看到有袅袅的烟气在黑暗中升起,素来不喜烟味的与一却只是静静地靠在红莲的膝头承受着这一切——他的身影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瘦小了。

“把手松开。”

“我叫你放手,你听到了没有。”

“不要回头,往前走。”

“往前走。”

短短四句话,少的不能再少的单词,这就是他目前所能知道的一切。

他甚至未曾看到那个人的正脸,那海蓝色的眸子,浅金色的柔软发丝。他也无法想象他究竟是用怎样的表情说出那些话的——记忆中的米迦尔,总是挂着温柔而又灿烂的笑容,仿佛一道随时随地都能够治愈他的阳光一般,像那样强硬而又决断的语气……优一郎猜不到,他无法想象米迦尔在这短短的四年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切,正如他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向对方描述自己这四年来的生活。

困苦的、悲哀的、彷徨的、伤感的,几乎可以将自己溺亡的……

绝望。

如果说之前活下去是为了报仇,那样的人生,几乎可以清晰地预见自己的终结之日。

但是现在……

一切都不同了。

优一郎缓缓收紧垂放在地板上的手掌。

“米迦……”

眼泪终于难以抑制地从脸庞上滑落下来,那个一直在胸口打转的名字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

“你能够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不要那么生气嘛,小米迦。”银发的男人丝毫没有惹怒了对方的自觉,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飘然地跟在米迦尔的后面。然而低着头走在前方的人始终没有说话。米迦尔的掌心紧紧攥着那条领带,他有一种错觉,他觉得百夜优一郎的体温似乎正顺着这薄薄的丝绸布料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身体。这份热度令他焦躁不已,使得他忍不住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原本压抑着的沉稳的脚步声也顿时变得凌乱起来。

“到底为止吧,费里德。”在经过通往大厅的路口时,米迦尔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酝酿着怒意的眸子里满是风雨。然而在应对米迦尔的事情上,费里德向来都是游刃有余。他毫不在意地斜靠在门框上,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在空手做了个漂亮的手势:

“不要那么小气嘛小米迦,你的公主殿下不是还好好地吗?”

“费里德!”一步跨上前去,米迦尔伸手拉下费里德停留在半空中的右手,向后反扭,那张阴沉着的脸此时距离费里德不过两三公分的距离,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费里德那狡猾的红眸。

米迦尔想从费里德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丝的慌乱,但很显然,他再一次的失败了。

在应对费里德的事情上,米迦尔从来没有赢过。

松开费里德的手腕,米迦尔单手扶着门框朝大厅里张望。那个紫色头发和金色头发的女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边出了什么意外,而大使馆馆长柊深夜的目光已经有些凝重了起来。

“百夜米迦尔。”费里德的声音在身后懒洋洋地响起,虽然没有回头,但米迦尔全身上下的肌肉还是忍不住紧缩了起来——费里德只有在认真的时候才会直呼他的全名,尽管那该死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心不在焉。

“不,我想我应该叫你,百夜米迦尔勋爵大人。”

费里德的话成功的戳刺到了米迦尔内心最想避免却又无法避免的伤口。他像一条狐狸一般甩了甩银色的长发,然后带着看戏一般的令人厌恶的微笑,迎接着米迦尔缓缓转过来的,僵硬的面孔。

 

昏暗的桑古奈姆皇家大教堂内,只有悬挂在红色天鹅绒座椅上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那丝火苗在米迦尔的眼中跳动着,传递而来的,却只有利刃般的寒意。

伸手抚上黑色天鹅绒的礼帽,再三确认礼帽顶端那白色鸵鸟和黑色苍鹭的羽毛没有偏斜之后,米迦尔向着那孤独的座位迈开了脚步。他听到教堂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带起的风大约经过了三秒钟才传达到自己身边,并且毫不犹疑地掠过他直奔高台,撩拨着那本就明灭不定的烛光,使它显得更加岌岌可危。教堂墙壁上的浮雕此时显露出了狰狞的面庞,它们在嘲笑,它们会使人发狂。

“米迦尔。”熟悉的少女那慵懒的声音穿过重重黑暗向他袭来,按照礼节他不可以回头,于是米迦尔只是放慢了脚步,在原地微微行了个礼:

“克鲁鲁女王陛下。”

“今天的我很高兴,我非常乐意看到我亲爱的小狗终于能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百夜米迦尔,快点坐到那里去吧,那张红色的椅子是属于你的,那是我们为你专门准备的位置。”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怎么了亲爱的米迦,难道你不为此感到骄傲吗?”

读出了女王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愠怒,米迦尔只好再度微微颔首道:

“再一次地,这是我的荣幸,女王陛下。”

这么说着,米迦尔将纯黑色的披风甩到自己身后,纯银的链条在肩头韧紧,那些复杂的装饰品互相撞击着,发出单调的哀鸣。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某个幽灵,亦或是一个傀儡,然而在这片浓重的漆黑里,他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个人同样乌黑的头发,他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那两束森绿色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他那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掌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脚步跟上平日里那种稳健的调子,然而他的耳边却响起一阵密集如同鼓点一般的躁动。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他的心跳。

一步一步地踏上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台阶,米迦尔终于在那把象征着爵位的椅子前找回了自己,转身,整理衣襟,落座。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金色的烛光洒落在他金色的发丝上,一瞬间竟令人产生一种满室生辉的错觉。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了一直静立在他的身后的娇小的女王。一袭繁复华丽的黑色洋装几乎快要融化在这阴暗的空间里,唯有那亮眼的粉色长发,吸引着他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精致的面容上。

鲜红的唇角带起深意重重的微笑,微微露出的小小虎牙似乎在黑暗里闪烁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被女王抬起的袖口给遮掩住了。

“开始吧。”

米迦尔顺从地伸出自己的大腿,一位身着白袍的司仪半跪着将勋章佩戴在了他吊袜带的位置上。金属刺激着他的皮肤,就在那一刻,米迦尔觉得那条腿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枚勋章就是最明显的证据,那是一个烙印,带着烙印的米迦尔和从前的米迦尔,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他的内心在咆哮,他想喊,想发疯,却在接触到台下少女的目光后失去了全部的声音,他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脚踢翻眼前的司仪,然后脱下这身繁琐的衣装,奔下高台,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重新回到光明之中,他要去找优一郎,他要告诉他,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他最想要的,只有小优一人而已。

然而那勋章已经明明白白地挂在那里了,他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指尖扣上了腰间的剑柄。于是他又想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接把自己的腿齐根砍下。

令人绝望的是,百夜米迦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当他以桑古奈姆最年轻的勋爵的身份穿过教堂外的人群时,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克鲁鲁的一句话:

“只有得到了这些,你才有得到百夜优一郎的机会。”

 

君月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起来,与一也能够撑着身体坐起身子了。红莲掐灭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圈。那份因为被人愚弄而燃起的毫无意义的怒火已经消散,此时的他只是在思考应当如何处理此时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棘手现状。

要放弃任务吗?月鬼组成立至今,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不过更令红莲感到背后发凉的是,费里德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的?如果说,此前的一切行动都只不过是有人陪着他们演戏的话……

太愚蠢了!

痛苦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头颅,红莲的表情扭曲着,却因为优一郎的一句话而抬起了头:

“红莲,你带着君月和与一去找深夜馆长,跟筱娅和三叶她们汇合,我马上就来找你们!”

红莲刚想发话,然而优一郎已经在他惊讶的目光里跳起来一溜烟地跑远了——这个看起来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后生,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依旧迸发着令人惊讶的冲动与行动力。红莲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的行为多半与那个“米迦尔”有关。所以说那个金发的小子也是那场大火中的幸存者?这么说,克鲁鲁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毁掉那个孤儿院……

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红莲觉得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毕竟身边还有两个失去了战斗力的后辈,更糟糕的是,他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

扶着墙勉强撑起身体站起,红莲觉得自己的肋下一阵剧痛。“该死,费里德那只老狐狸……”他在思考如何把身边这两个年轻人安全地带回去。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红莲的神经紧绷了几秒,很但快他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深夜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焦灼。

“外面怎么样了?”

“没有任何问题,筱娅和三叶做得非常好。比起这个,小优呢?”

“我想……”红莲把目光投向了走廊的尽头,“有时候我们需要给予那个孩子更多的信任。”

“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总而言之,准备撤退了哦,但愿小优能够为我们带来好消息,至少能使我们免受暮人哥哥的责备就好了。”

 

午后的时光总是漫长而又难以消磨。而十多岁的孩子们却能够想到各种各样的游戏来打发时间。

把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如此简单的游戏,孤儿院的孩子们却乐此不疲。这天中午,被藏起来的是午餐后集体派发的苹果。眼看着其他的孩子们都逐一找到了被米迦尔藏起来的苹果,自己的却始终没有着落,优一郎微微皱着眉头,再一次把门后那块摆放着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的空地仔细翻找了一遍。

“小优真是的,我都告诉你了不在那里嘛。”米迦尔蹲在优一郎身侧,戳了戳他黑色的发丝。

“你不要告诉我啊啊啊啊啊啊!”优一郎伸出双手捂住耳朵,然后飞快地跑到了厨房的角落。一阵乒乒乓乓之后,他还是一无所获。

“米迦这个笨蛋!”看着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们都坐在桌子旁幸福的吃起了苹果,优一郎吞了口口水,却在下一秒被人拉起手臂飞快地向外跑去。

午后的庭院带着一丝燥热,米迦尔从身后捂住优一郎的眼睛,然后缓缓松开:

“小优不可以中途偷看哦……”

“不要回头,往前走。”

等到优一郎的头突然触到面前粗糙的树干时,他猛地睁开眼,一下子跳转过身去,眸子里的愠怒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在看到对方掌心里的东西时尽数消散。

从中间切开的苹果里,藏着一枚小星星。

无数个漫长的午后都在这样的循环之中幸福地度过。此时的优一郎正站在刚才发生激烈冲突的阁楼门前,他知道,米迦已经把他想要的东西交给他了。

趴伏在地上仔细翻找,不出意料地,优一郎在木质地板的夹缝里找到了他们需要的那卷文件。

 

桑古奈姆的雾气终于开始凝结成雨水落了下来。优一郎百无聊赖地盯着窗户玻璃上的水珠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滑落,留下一道又一道斑驳的痕迹。正在这时,有人来敲门,告诉他深夜馆长请他立刻过去一趟。

因为在前几日的作战中立下了功劳,上级决定将筱娅队全员普通情报员的身份升为直属特别情报员,同时为他们分别派遣一名副官协助任务。

大概是新来的副官前来报到了吧。这么想着,优一郎背起双手来到了馆长办公室。奇怪的是,馆长并不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确实是深夜的笔迹,似乎是有紧急的事情,希望他可以稍等片刻。

于是优一郎继续在馆长办公室内百无聊赖地乱转,深夜的书柜里摆着一尊金色鸢尾花的雕像。这尊雕像仿佛唤起了优一郎某种即将忘却的回忆——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胸针似乎被他弄丢了。

算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改天叫红莲再给他一个吧。这么想着,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优一郎伸手把电话接起:

“喂,请问是日本驻桑古奈姆大使馆馆长办公室吗?我是女王直属勋爵百夜米迦尔,我……”

“米迦!”

“小……小优!?”

激动的呼喊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沉默,花了很长时间,米迦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尝试着开口:

“小优……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话说米迦!你为什么会……”

“抱歉小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等会会再给这里打电话的。再见。”

“喂!你……”优一郎大声呼喊,却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答答,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什么啊这是……

然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正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深夜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抱歉,让小优久等了。”深夜眯起眼睛,把手上一封盖着公章的信递给优一郎,“那就麻烦你往勋爵府跑一趟了。”

优一郎接过信件,只见收件人处赫然写着:

百夜米迦尔。

——tbc——

摩斯密码,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不是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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